11月赵孟頫行走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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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伊始我们恰好走过了月河桥,樊老师推测它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河流走势像弯月。这样生活中处处充满问题与思考的精神是我所不具备的。我走在路上,只会关注那些奇特的装置或是美丽的风景,从不会在意细节和故事。我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多思考一下,多问几个“为什么”,去感受体会探究所带来的乐趣与意义。
进入赵孟頫故居旧址纪念馆,我们先来到了赵孟頫和他的妻子管道昇的雕像前。二人在竹林中弹着琴,一片祥和与惬意。我很喜欢这样的意境,那一刻我似乎理解了赵孟頫为什么那么想要隐居。
接着我们来到了莲花庄公园,莲花峰这颗太湖石是那样的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我不禁感叹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步入双亭,我们围坐起来讨论《我侬词》,我觉得这很巧妙。因为双亭是两个亭子连在一起的,本身就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管道昇大胆挽回爱情、多才多艺,是一位杰出的女性,丝毫不逊色与赵孟頫,我觉得关于她也可以单开一个讲座。行走的最后我们采访了许多公园里的游客,令人愤懑的是很多湖州当地人都不知道赵孟頫这个人的存在,这值得我们做点什么,去为赵孟頫以及更多文化名人宣传和推广。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距离行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很遗憾很多行走的细节我都有所遗忘——这恰恰意味着一次行走是远远不够的,我原以为自己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真正行走却发现自己对于赵孟頫的了解还是少之又少。行走和学习一样是终生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一起互勉。 -
开往湖州的车上,我看着天边徐徐下沉的夕阳,不禁想起了自己绞尽脑汁的做行前讲座预习的时候。那时我看着赵孟頫诗文,心中疑惑:明明从他的诗文里,我感受到他其实非常纠结,那为什么还要出仕呢。到底是为什么呢,也许只有走了才知道吧。
行走刚刚开始,老师按照惯例带我们了解这个地方的地理情况。他带我们走上一座桥,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指着上面湖州周边的水系向我们介绍道:“这里有两条河流,分别叫做东苕溪和西苕溪,他们会聚在一起,最终形成霅溪,流向太湖。这里的’霅‘其实是一个拟声词,这说明什么?”“水流很急!”有同学很快的答到。老师赞许的点了点头:“是的,想象一下,两条江水滚滚而来,最终在碰撞在一起,霅霅作声……” 望着眼前较为平静的河流,不知为何,一幅波澜壮阔的景象,突然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波涛滚滚而来,他们撞击,他们怒吼,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又一声,水边的芦苇荡也似乎被他们震慑,不停地摇曳,飘落下一朵朵如雪般的花。水流随后一同涌向近乎唯一的出路,当它们退却时,在当时周边的生灵却欣喜异常,他们在遗留下的淤泥里种植植物,饲养牲口,逐渐发展起来。在这里长大的赵孟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不过我想,也许想明白这个问题,对解答我的疑问会有帮助。
我们继续走着,参观了赵孟頫的纪念馆,我努力的想要解答我之前问自己的问题,却始终好像没有找到答案。我又跟随老师一路走,来到了莲花庄公园。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作为赵孟頫和管道升的爱情作为意向的双亭,在外面一看,好像一座比较大的亭子,而走入仔细观瞧就能够发现,这实际就好像是两座亭子交融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管道升和赵孟頫两人的感情。老师邀请两位同学上来朗诵了赵孟頫和管道升两人互相应和,讨论有关隐居和出仕的《渔夫词》,听着同学铿锵的朗读,就像是当年赵孟頫与自己的妻子,正在用这种方式讨论着有关出仕与隐居,功名与淡泊名利。我再一次望向亭子的顶端,两座亭子虽然一个角融合在一起,但是却仍然能看出两座亭子的轮廓,这也许就是两个人的爱情吧,互相独立,但又如胶似漆。身边的人如此,那赵孟頫又会是怎么样的呢?他的形象已然在我眼里清晰了起来,就好像只差临门一脚。
接着到了采访的环节,我们四散开来寻找目标,无意间看到一座赵孟頫的雕像。他的眼睛坚定地望着远方,昂首挺胸。我突然灵光一现,之前在赵孟頫纪念馆看到的场景,情不自禁的涌入脑海。同学提出,他的自写小像中的赵孟頫,虽然看似在竹林里散步,但是眼神却不望向脚步的方向,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眺望着什么。又有同学发现,在一幅赵孟頫被要求在一次宴席上书写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的心情多次变化,展现出了他内心对于官场的复杂情感……种种的一切汇聚在一起,无数的侧面渐渐拼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赵孟頫正站在我的面前,衣摆簌簌作响,凝望着远方,突然间,他向身后回望一眼,露出仿佛眷恋,又仿佛叹息的一瞥,最终大步而去。回过神来,面前还是只有那副塑像,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我真的能跨越几千年,去深刻的剖析一个人的内心的一切吗?也许并不能,但是我却能窥见一个人复杂的内心。 -
11.16行走反馈.
这一次行走,我们的目时地是赵孟頫故居--湖州.
首先我思考的问题是:赵孟北頫的艺术风格为什么是这样的?我认为这和当时的环境、他的艺术追求有关.
在纪念馆中,我们看到了赵孟頫的一幅字《万年欢曲卷》,这是他为皇帝写的一幅作品,作为没有学过书法的人,在第一眼看到时我认为它没有亮点.但在听完沈阳老师的分析后我看到了赵孟頫写这幅字时背后的心境:快乐中时不时透露着一丝不甘。
《秀石疏林图》是赵孟順另一幅比较有名的画(所以六年级的美术教科书里有收录这幅)我最早了解它就是美术书上简单的"书画同源"四字,书本上也没有对这幅画很深入的介绍,我认为这是很不应该的,因为当时在学的我根本不懂为什么要选这幅《秀石疏林图》作为"书画同源单元的封面,更不知道"方知书画本同源”是赵孟頫所说以及这句话的内涵.这一次的讲解弥补了以前的我的不解:在《秀石疏林图》中,许多地方的画法采用了书法部首的写法(如草形如点,树枝形如横折),由此赵孟頫说"方知书画本同源".
在潜园中,我们以书院为单位进行了采访,采访市民对公园的了解与认识,以及他们更希望了解哪些方面.我们书院采访了一位写书法的老人和他的朋友.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得知这里主要就是一个本地人休闲、散步的地方,平时人还挺多的。这个公园本身的价值并没有得到体现.那位老人还给我们展示了他的书法作品.当我们问他觉得赵孟頫的字怎么样时,他只是一味地说“好、好".他究竟是真的觉得好呢?还是不敢,不愿意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呢?不得而知.
在这一次行走后,我更加坚定了这一看法:推崇传统文化并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而是所有人都必须践行的实际行动。 -
笔墨伴我度平生
大家好,我是赵孟頫。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官场忙碌,东奔西走,日子过得起起落落,但笔墨和画画始终陪着我,是我心里最踏实的依靠。
我写过《秋兴赋》,里面的秋天冷冷清清,树叶落满地,就像我刚到外地做官时的心情。陌生的环境、复杂的官场规矩,让我又迷茫又孤单。但我在赋里告诉自己,做人要看得开,再难也不能丢了本心,得保持心里的平静。
我画的《鹊华秋色图》,是济南两座山的秋景,线条平平缓缓,颜色也淡淡的。待在官场久了,见多了纷争热闹,我反倒特别想念家乡的安静。画里的一草一河、一叶小舟,都是我心里家乡的模样,看着它,所有烦恼好像都能消失。
我的书法《洛神赋》,楷书端端正正,行书流畅自然。练字不只是练手艺,更是磨性子。一笔一划写下来,我慢慢学会了沉下心,不管遇到啥难事,都能不慌不忙,用平和的心态去面对。
这三样作品,其实都藏着我对“本心”的坚守。人生就像写字画画,有顺有逆、有浓有淡,但只要守住本心,用心过日子、对待艺术,就能在岁月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
元贞元年,也就是公元 1295 年,我终于回到了浙江的故乡。回来没多久,便想起了好友周密,他心里一直藏着个念想,我总想帮他了却。
周密祖籍是济南,可这辈子从没踏足过那片故土。有一回我们聚会,见他眉头不展、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便问他缘由。他叹了口气,说心里对故乡的思念越来越深,可翻遍记忆,却连故土的模样都拼凑不出来,这份空落落的牵挂,总让他不得安宁。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也跟着泛起滋味。我虽不是济南人,却深知故土在人心中的分量。于是我想着,不如用笔墨替他 “走一趟” 济南,让他借着我的诗和画,也算圆了这场未竟的故乡之游。就这样,我写下了《趵突泉帖》,又画了《鹊华秋色图》,后来旁人都说,这诗与画成了展现济南风物的 “书画双璧”,能得这样的评价,我倒也欣慰,毕竟没辜负好友的一片思乡情。
说起那首《趵突泉》诗,“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可不是我凭空夸赞。济南的泺水实在奇特,平地之上竟能涌出这般清冽的泉水,像一只白玉壶倒扣在大地,咕嘟咕嘟地冒着灵气。山谷空旷,我总怕这天地间的元气会顺着泉水泄了去;可即便遇上连年大旱,这泉水也依旧充盈,不愁像东海那样枯竭。清晨时分,云雾缭绕着华不注山,水汽氤氲;泉水奔涌的波澜声,在大明湖都能听得真切。闲暇时到泉边一站,用泉水洗去一身尘土与烦忧,只觉得满心都是冰雪般的清冽,哪怕孤身一人,也有说不尽的清雅兴致。
而《趵突泉帖》,我是用大字行书来写的。我向来研习王羲之的技法,落笔时笔尖锋芒入纸,既轻灵又精准;行笔过程中,中锋与侧锋交替使用,时不时捻动笔管调整笔锋,让线条更有韵味;转折之处力求圆转流畅,看似柔和,实则藏着含蓄的力量;收笔时要么回锋收束,要么自然出锋,不刻意不勉强,只求一气呵成。
至于《鹊华秋色图》,我特意选了秋日的宁静山水为题材。画里画的是济南东北方向,华不注山和鹊山一带的秋景:江面上有轻舟荡漾,渔翁垂钓,岸边的树木叶子染上了赤黄的秋色,一派安宁祥和。我用了平远构图,让画面显得开阔舒展,又用多种色彩调和渲染,虚实相映,既有实景的真切,又有写意的空灵。我想,这样既能让周密看清故乡的风貌,也能借着这秋日景致,隐喻时光流逝中,人对故土那份挥之不去的眷恋。
说起来,我本是皇室后代,可朝代更迭,世事变迁,我最终还是在异族人的朝廷里谋了份差事。我曾提出 “以人存政,以政养人” 的主张,希望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可这些想法大多没能被元帝采纳,心里难免有失落与无奈。好在我还有一支笔、一方墨,笔墨便是我的舟楫,书画的世界便是我的港湾。在那里,我能暂时放下俗世的烦忧,寻觅到心灵的归宿。
见周密思乡之情这般恳切,我更是感同身受。人生在世,谁不眷恋故土?谁不渴望心灵的安宁?我借着为他作画题诗的机会,既慰藉了他的缺憾,也悄悄抒发了自己的心愿 —— 不求功名富贵,只愿能归隐于山水之间,与自己的心灵和解,寻得一份真正的平静。 -
吾心安处在何方
元贞元年,我自济南路总管府事任上卸职,南归吴兴。好朋友周密前来探望我。他祖籍是济南,但生于吴兴,一生从未踏足北方故土,因此心中极其想念祖籍所在地。我向他细细描述着济南的山水美景,后我作了《鹊华秋色图》赠他。提起济南,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两座高耸的山峰——华不注山与鹊山,一个高耸,一个平顶。我慢慢地讲述着我印象中的济南美景,周密听得入神,眼中透露出对故土的好奇与淡淡的愁绪。我不禁有些失神,这样的感觉似乎离我很遥远了,我的故乡,我的故乡还在吗……他还是我记忆里童年时代的吴兴吗,亦或者他已随着崖山之战支离破碎。
思绪流转,我想到早年时,我曾写过一篇《吴兴赋》,四十余岁时我又重写了此篇。看着早年的字迹仿佛又把我拉回了当年意气风发、对前途满怀希望的青年。在此文中,我记叙了吴兴的历史、地理环境以及丰富的物产,亦充斥着我对故土深沉真挚的情感。我不禁重写此赋,越是写到后面,心情越发感慨。笔蘸的好似不是墨水,而是太湖的湖水。我下笔愈发豪放,笔触愈发沉重,叹少年英气,悲无数愁苦,归于笔下。我梦魂萦绕的故乡啊,我心灵安放之地啊,终究只出现在水墨泛起的残影涟漪中。 -
11月16日湖州行走
追溯半个月前的行走,每次行走前原本都信誓旦旦觉得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每当行走中一同去思考时,就总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少了,但很奇妙,这也同样是课堂的意义。
周日清晨,打开朋友圈,已经有讲坛的同学老师零零散散的发着自己的行程,还有暮色中微暖的日出。原本想着到了行走点去附近吃些早餐的,绕了两圈路,看到了路旁的湖水柳树麻雀,倒是没怎么看见早餐店。碰巧顺路碰到已经到了的老师,于是我和同行的同学就提前加入了课堂。在湖州的早晨就是如此。
湖州,行前讲座中万老师有讲到,它被称为中国的“两河流域”,被东苕溪和西苕溪双双包围,最终合会于湖州,而在往东又是苕霅溪。都被称作两河流域了,所以说,湖州的文化大抵应是很繁荣的,前有苏轼的“乌台诗案”在湖州被抓,后有文人状元诞生于此。但当今的湖州,连名字都有些闻所未闻,相对而言,也称不上特别繁荣昌盛了吧。同时,湖州市中的安吉县,北有茅山、太湖,南有天目、苕溪,所在好比天然的文化通道。可就算从前这里拥有象征发达的古越人陵墓,当今也并无鹤立鸡群。但这并不因是别处的发展更好,而是太平天国使湖州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也将无数应该传递的文化留在了从前。
“唯馀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湖州赵孟頫的书画已经在行前笼统提到过了,“媚骨”、“书奴”、“楷书四大家”,评价的差异仅是因为政治立场而言。对于赵孟頫本人来说,他将情感和生活的无奈寄托在书画上,而不是发泄,是精密的探究。可大多数人们却只看到了他在哪里做官,要说他所追求的艺术本身?只是用于批判他的其中一工具罢了。但行走中我们小组采访到几位湖州本地老人,他们认为,赵孟頫根本不是一位政治家,而肯定是一位书法家,他的书法与政治毫无关系,他的书法也比政治更加重要。
行走地点赵孟頫私人园林“莲花庄”,那边已经大致被改造成了个供本地外地人休闲的公园。行走那日,位于老师讲课音色后的就是笛声,还有很吵嚷的流行歌曲,应该是为广场舞所放。大爷们靠在岸边的躺椅上唠嗑,小孩儿们在草地和草地中穿梭。这公园,除了有关赵孟頫的一些旧屋和中式走廊,乍一看和普通公园其实差别不算巨大。但可惜的是,这座公园里竟无书画之人。
在莲花庄的采访中,针对一如既往的宣传问题和知识普及问题,宣传不够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本质问题了。对此种种疑惑也同样能够得到解答;这次采访中,常客略占比较多,也因为是常客,得到的较多回复就是来休息的,或者放松喝茶的一些。同时从西文反馈得知,有一位被采访的语文特级教师兼书法老师,面对莲花庄的宣传和赵孟頫的字仅仅觉得挺好而已。虽然可能出于场合原因,但种种迹象表明,莲花庄虽是因赵孟頫园林所开放,但呈现的效果却弱化了赵孟頫及其在此所作的书画,而是偏向游闲者来“修身养性”的。虽说休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这书画之乡,也不能仅仅是前人代言后人无声吧,何况前人当今也遭受着不公的评判。
赵孟頫的悲在于无法被前人理解,也无法被后人所理解。如果那些精神、文化、艺术就这样默默无闻的飘在长河上,无论是在孕育文脉的苕溪上还是汹涌湍急的霅溪上,都会随着时间被浸润。除非有有心人去打捞,它就只会一直浮在水中,直到沉入底部。那那些存留过的东西,或许连“笑谈”都算不上了。但其实,那长河的河面上也并不平稳,它还时刻有着浪花,浪花覆盖过浪面,形成一点一点点的水波。这水波一层又一层层,不久就又会被新的浪花盖过。
“鸥鹭忘机“的故事也是行前提过的,海鸥和渔民的关系,我理解为也可以是赵孟頫和蒙元朝政之间的关系;是从纯粹的互助到身份利益的转变。但赵孟頫这只海鸥并没有完全放弃从官,而是依旧奔波于江南文学领域。本次行走的主题是“鸥波无尽”。“鸥”是鸥鸟也是自由,“波”是霅溪也是困阻,那“无尽”,或许预示着这只自由的鸥鸟永远会被各种方式所困,也代表着从古至今赵孟頫被舆论思想所困的无尽。 -
我是赵子昂。
回望往事,谈起艺术与人生,我所追求的不过“自由”二字。即使这一世,我总是活在数不清的他人期望与故乡梦里。可我也无数次跌跌撞撞地拨开生命的迷雾,坚定地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我把这些渴望与呐喊注入诗词书画里。或许此时你便能听见,我渴望着自由。自由。
忽然想起我写下《罪出》的那天,多数细节早已模糊不清,只记得那一阵细密的刺痛,时隔多年竟又在内心涌动。在不幸被罢职后,我被迫将妻儿送回故乡,在京中四处寻人,用尽一切关系,试图获得一个前往外地重新为官的机会。我知道,前人早已为我留下警醒,他说“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他说尘世间的功名利禄啊,一旦陷入便难以挣脱。但我如今却主动走入了这细细密密交织而成的,黏腻的“尘网”,我已经无法脱身。病妻、弱子,家庭的重担同样让我不得喘息。那时的我已出山仕元,成为“小草”,和大宋的罪人。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为何痛苦万分?抬眼却看见一旁受人饲养的小鸟,才惊觉:我早已成了笼中鸟。可过去那像鸥鹭一般在水面上肆意翱翔的自由,我又该去哪里寻得?罪出,罪出。
带着这样的挣扎与渴望,我曾画下《秀石疏林图》。铺开纸墨,巨石立于中央,几枝枯木却自缝隙而出。我偏要让他们的姿态显出遒劲有力,顽强生长的模样,我偏要直抒那一口打破约束,迎接自由和生命力的气。我写下《归去来兮辞》。当初思来想去,发觉只有几百年前的陶渊明才最懂得我的愿望。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书写,一遍又一遍地叹息。笔尖自由地流淌,仿佛这样它就能带领我的灵魂前往桃花源。“方知书画本来同”,落下笔时,同的又哪是什么技巧。分明是我赵子昂的性情,我的心。 -
“大元敕赐……”这是大概我最后一遍写这个碑了,夏秋之交已经反复改过几次,再不吩咐刻下,是有些太迟了。
这一年的元大都的初秋没有更冷,间黄间绿的叶子落到地上,偶被风沙沙卷起,又落下……搁笔太久,容易干,不比江南,这时候我还在南方的话,残花落叶,枯败里有几分凄美。哈哈,那我是落花人独坐了。年迈的赵孟頫盯着正对着的窗户入了神,斜挂在窗檐上的太阳渗过窗户的雕花射进来……
赵孟頫的身后几乎空无一人,身居高位的他只在远处有两个侍从,跟他的屋子藏得很好,乍一回头,他也难发现他们。仁宗并无意派人监视赵孟頫的举动,这个不经营党派,才华横溢的大“遗民”不是他所担心的,他于是给了赵孟頫足够的权利和认可,实在不算辜负了赵孟頫为元朝做的事情。
他仍在行笔,写得很快,不多时就落下了今年的年号,他招呼身后的亲侍过来看看,几声赞赏里,赵孟頫钻几个字里:这列字好像我当年最痴迷二王时候写的,忽必烈杀了桑哥之后,那段时间我孤身在京城,也有像现在一样初秋时候,落叶扰人心神,我就思念着温润的江南雨。“愁深无一语,目断南云杳……“当然。堆积在笔画弯折处小墨洼里的墨干得很快,几乎念头跃动间,吹来的风就抚干了,不比在杭州或者吴兴,我趁着等他干的空隙看看远处的白鸥。思念里江南的雨从未断过。
这位登基五年的仁宗皇帝颇赏识我,这才真是一梦之间做了翰林,这几年我于是尽力做了点对得起天下人的事情,只可惜体衰年老,如何能继续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卖弄文采几年还是兼济苍生几年,我妻子病重,皇帝放我南下。
酷暑舟上,水波粼粼,映着日光乱人思绪,我从船头又踱步到船尾,低头进篷,妻子躺在那,不说话,没一个人说了什么,两岸鸟虫乱鸣,像光天化日下的魑魅。
第二年,湖州,我很久没为妻子怮哭了,刚刚进了孟春,天地仍有几分晦暗,也有鸥鸣,也有风。我刚收到友人的信,仁宗驾崩,我想起来在大都写胆巴碑的时候,我把持着我残年的余志为可以看得见的苍生尽一份力的时候……我想起来我画的秋郊饮马图,圄官红艳艳的唐袍,十匹马里,那一匹是我。出仕异族的我理应为自己悲鸣吧,那我承认悲鸣的那一匹是我。可是奔腾的,垂目的,举蹄的莫非不是我吗。
恸哭悲风来,如何诉穹昊。
料峭春寒,酸风射眼,不知道为了哪些,我又酸了眼眶。
湖州太湖边上,一间书房里,一位正在老去的老人正流泪,青衫渐湿,鸥声不断。 -
至元二十三年,驶向大都的船上,故乡离我越来越远了。
江南、大宋,仲春的细柳,一抹翠色掠上河岸,千万条垂下,又是谁在为我折柳赠别?远望蓬莱仙山,半山居雾若带然,更看不见顶峰。我无暇再抬头仰观,只觉得随着堤岸慢慢后退,内心逐渐复杂起来。半生落魄,而今竟有诏使我赴大都仕元,强大的、残忍的,那个使我失去故乡的庞大政权。我从小勤学不辍、居家治学,继承南宋遗风,而今如此,一种令我憎恶的背叛之感缠绕着我。
恍惚、惊诧中忆起一个凉风吹拂的夜晚,我伏案写作,母亲拉开门,告诉我:“圣朝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汝不多读书,何以自异其民?”我点点头,告诉她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辅佐元朝也好,我不能辜负您们多年的教诲……母亲似乎有心事,她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今日钧天一梦同”!
在大都的前几年,仕途初期,那些或赞美或奉承的话我不愿再想,只记得书写《罪出》时心中的痛苦与挣扎。有名利又如何?比起囚禁在笼中无法歌唱、无法飞翔的金丝雀,我宁愿化作漂泊于海上的水鸟,我离海已经太远了……仕途奔波,与家人也骨肉分离,不知妻儿如今身体怎样?我不愿失去自由,却只得望着远处的群山连连叹气,说不出一句话。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有些话,是我不能说的。
恸哭悲风来,如何诉穹昊?
九年过去了,这九年,故乡与亲人只存在于我的梦中。我终于有机会得以回到家乡吴兴。在江南闲居的生活无比快乐、惬意。平常于结识的文人闲游、与妻子诗画唱和。一次,妻子忙于家事,我作《秋深帖》向夫人仲姬的婶婶问安,却不慎将落款书成了我的名字,又涂去改正。她笑着打趣我,我觉得这样的小错误也让我感觉无比幸福,好像我终于又成为了我自己,在爱人身边,在故乡,在梦中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