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讲坛、故乡
曲终过尽沧州路,回首明月亦故乡
——记人文讲坛二零二五年中秋诗会
写在前面:这句话改编自姜夔的“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这句诗,就用在了这里。我很想用这句“诗”来描绘九月二十日晚中秋诗会落幕时的情景——《水调歌头》的回声伴着我在沧州路上走了很远很远……月光洒在我的身后,洒在讲坛,洒在此心安处,洒在不远的故乡……
诗会前不久的世外TOK课上我们曾谈论到一个话题“我们是在何时?何地?”世界上每个不同的人种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留下了一套自己的记时方式。西方有耶稣的出生,中国古代有春种秋收……人们将自己所认为最重要的事件的发生亦或是无尽的轮回视作记录时间流动的方式。
而在这里,在人文讲坛,也有一套纪年法——中秋诗会。
每过一个诗会,就是一个讲坛年。
这样算来,这是我度过的第三个讲坛年了。
我记得刚加入讲坛的时候是在二零二二年年底,那会儿还是疫情的时候,我并不很了解讲坛究竟是什么地方。
二零二三年二月二十六日我参加了第一次行走,我将其视作与讲坛其后种种故事的开端。尚且能够记得当时婕菲妈咪跟我说:“你是在初一吗?我加入讲坛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龄,多好啊。”
二零二三年五月十九日是我第一次在讲坛递交复活申请——由于连续欠了三次作业之后面临着被开除。好在写了两遍复活申请之后获得了“重开”的机会,我很看重这件事情,之后再也没有拖欠过作业。近期的讲座上万总也提到了关于“复活申请怎么写“的事,很多同学都不知道,最后是我答出来了,记得樊老师和万老师都蛮惊讶的,“你居然也写过复活申请吗?”我其实很想说,当然写过,如果我从来没有面临被开除的情形,我就不可能会和讲坛有如此之深的羁绊,不可能学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
二零二三年九月十九日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中秋诗会。当时婕菲妈咪写了一首《看得最远的地方》(极其好听,非常喜欢,强烈推荐),怀揣着差点被开除的愧疚,也想着可以为书院做一些事,我鬼使神差的去报了吉他伴奏。中秋诗会那天(我记得自己的伴奏其实是完全听不清的),但是一曲终了之后书院的学姐依旧给了我很多夸夸,感动,第一次感受到了纯粹的善意和温暖。诗会结束之后我发了一篇反馈在朋友圈,万总评论了一句“争取加入一级会员参与大型行走哦”,我一直记在心里。
二零二四年是很幸福的一年,我加入了一级会员、两个校内的朋友也加入了讲坛、讲座反馈得到了更多的认可……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第二场中秋诗会。当时忐忑却兴奋的接下了负责歌曲节目的担子,花了一个晚上给王维作了歌词,我很清楚的记得,就在那个晚上,我把《阳关三叠》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听了十七遍,直到我能在城市街道还未熄灭的微光里窥见他的身影。
二零二四年的中秋诗会结束之后我写了那篇我至今依旧很喜欢的文章《无根树》。
二零二五年暑假我参加了“民族滇洱,彩云之南”的大型行走和行走汇报。
……最终,是二零二五年九月二十日的中秋诗会。
上述这些我在讲坛的回忆兴许在旁人看来是冗长、多余的,其实不然,这每一件都是我记忆海中为数不多的珍藏。
今年的中秋诗会之于我,是具有同人生节点一样的意义的。不仅仅做了整个诗会的主负责,同时也需要兼顾大型行走节目和西文书院的歌曲。如今回忆起来,八月底至九月初一段,实在是很忙碌。不过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幸福,我真的很享受这种为了喜欢的事情而付出的感觉。
一切从头说起。
这次诗会的主题是“行至铜镜盛月处,坐看人间朝暮时”,这句其实是我写的(嘻嘻),改编了“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其中“铜镜盛月处”指的是古文物,或者一切诸如此类历史、时间和故事的载体;“人间朝暮时”既是一个人的春秋交替,也是世间万事万物的变化和兴衰。
其实,我写出这句话起先是想讲《上海的金枝玉叶》中的戴西,讲的是,人在有限的世界中,如何在摇摇欲坠的时代里,保持着“坐看人间朝起暮落”的从容与自尊,之后,才又加上了前半句。
想到八月中旬和雅馨一起带了西文《上海的金枝玉叶》行走,我们在中西女塾前探讨童年和教育如何影响人的一生,我们在郭家老宅回看上世纪四十至六十年代的世事无常,我们在戴西最后的住所共同念出陈丹燕和她的对白,共同感受一个渺小的人所可以拥有的,包罗万象的坦然……
既然谈到了戴西,那便先讲一讲书院节目《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次的西文歌曲改编自宋冬野的《安和桥》,它的曲调是悠长的,就像带着桂花香气的酒,也像是草原上萧瑟的秋,叫我想起老年戴西将人生缓缓道出时的平静,而后,又不只是戴西,好多好多曾经见过的、读过的、写过的人……像是在中考前走过的永福路、五原路、复兴西路,道旁的银杏叶呈着夏日特有的燥热的金黄,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却还有多少人记得繁荣之下的暗涌和血腥呢……上官云珠,百年之后,还会不会有人向一个孩子讲述你的故事?
我们就这样穿行于历史回廊的转角,看见,并遗忘着。然而一种新的想法席卷了我,我想,在遗忘之前,我们应当好好同他们告别。于是就有了这首歌,于是我们可以站在拐角处,对他们说一句“你好”,说一句“再见”。
从世外的TOK课到人文讲坛到我的回忆:从诗会的大主题到《上海的金枝玉叶》再到西文的节目,它们之间看似是毫无联系的,但事实是——这就是我的创作灵感,这是讲坛学习所带给我的。让我所看见的、知道的、想到的像榫卯一样精巧的连在一起,让我把世界留下的只言片语编织成一个故事讲给人听,让我成为一个从内而外的完整的人。
大型行走剧《你好,云南》的诞生也是这样。具体的编剧灵感还要感谢沈阳学姐,记得当时我们离开蛇骨塔的时候恰巧讲到了行走节目,首先提到了可以演菩提女的故事,其次提到了可以让秦逸伦反串菩提女,然后草草的大纲就成型了。
一整部剧里我最喜欢的地方莫过于最后一个场面——大家站在台上,拉起横幅,喊出那句“民族滇洱,彩云之南!”。喜欢的原因也很简单,在七月底去云南行走的时候,我们每一天都会在不同的文化遗址前合影,合影时,所有人都会喊出那句话。直至今日,这八个字依然能够给我莫大的鼓舞,让我在最累的时候笑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七日幸福感受的凝聚,在喊出“民族滇洱,彩云之南!”那个时刻突然融散于身体的每一处了……
在真正表演到剧末的时候,我的脑子又陷入了另一件事情的回忆之中。行走的第五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我和张文景刚刚完成反馈,两个人躺在床上,感觉精神焕发,完全睡不着。于是就开始聊天,我们先是讲到了中考前那会儿的崩溃,体制内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然后就讲到了讲坛。我记得那个时候灯全熄了,只有街上的微光透过纱窗洒了一点进来,张文景在我旁边,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你知道吗,行走这几天我们没一次睡了超过六个小时的,但是我却完全不累。反而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啊,怎么突然,行走突然就快结束了……”
“这是讲坛的魅力吧”,我说,“我觉得这次行走之后我真的永远都离不开讲坛了。我的一部分生命被留在了这里。哦对了,施心然没来,可惜。”
“施心然没来,可惜。我也觉得我一辈子都离不开讲坛了啊,这里实在是太好了,我高中也要一直来……”
“我会一直在讲坛的……张文景你一定要来啊。”
两个人就这样聊到了将近凌晨两点,碍于次日还要早起去崇圣寺三塔,只好闭眼睡去。这段对话也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人文讲坛真的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地方。
我很想把这份幸福带给来参加中秋诗会的人,不管有没有来大型行走,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所有人一直一直在一起,就足够幸福了。
这两个节目可以算是我的个人基于共同的难忘片段的创作,我没法说它好,也没法说它不好。来到人文讲坛之后,我才发现,对我而言,创作是有生命的,像孩子一样,经历和感受交织成它DNA的双螺旋。
关于节目的事就写到这里。(对了,《缔造现代》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感谢书院的小朋友们还有萱沂、燕子、沈阳学姐和柳姐姐!!!西文出了一群天才)
九月二十日晚,诗会的时候我一直坐在主控室,期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然而都有惊无险。主控室的视角很糟糕,基本都会被候场的同学挡住,然而万总每一年的诗会却都在这个视角……我真的有点词穷了,万总为讲坛付出了太多太多太多太多(\万总/\万总/\万总/\万总/)。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万总,我能做的只有把诗会的事情办好,让万总不用那么忙。因此,在诗会的最后,万总夸我说诗会负责的不错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在台上很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换句话说,在人文讲坛付出的一切时间和精力都无比值得,我也看见了很多很多其他讲坛朋友们的付出。陈煜和刘瑞祺即便在高三也依旧回到讲坛来参加诗会,甚至在大型行走剧中呈现了极好的演出;过铭辰、贺心语、王宜然已经初三,却也在各自的书院节目和大型行走节目当中出演重要的角色;萱沂和燕子在高二很忙的情况之下依旧帮忙策划整合了书院的节目《缔造现代》,让西文的节目给诗会的结尾留下欢声笑语;当然,还有王一珺、官乐欣、何雅馨……很多的讲坛学生都克服了极大的困难来到这里,共聚一堂,同庆中秋。(不一一列举了,还要感谢沈阳学姐和柳姐姐以及其他三个书院的院长)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樊老师在诗会最后的讲话:“尽管我们每一年都在说,前途漫漫,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危机,但是,我相信,有各位的支持,有我们同学的热爱,那么,以人文的自由,并不是一个口号,而是我们的实践,是我们的行动,也会组成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只要我们想,每个人都可以为讲坛做一些事。人文讲坛给我的有太多,我也想要在讲坛留下一些,从三年前的吉他伴奏到现在的主负责,我实在是很高兴,我在这三年的时光中留下了痕迹。就像三年之前婕菲妈咪和赵裕乔负责的中秋诗会唤醒了我的灵魂一样,我希望着,渴望着,今年的中秋诗会也能唤起压抑于大家心中的热情、理想和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诗会的落幕,也是这篇文章的结尾。
昨天晚上我在和婕菲妈咪聊天的时候讲到了二零二三年的时候唱的那首《看得最远的地方》,我依稀记得当时的灯全都被关上,我们每人手上拿着一个发光的小星星,唱着“ 曾走过无数美丽的远方 / 带着热情和心中希望 /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 期望着人文之光照亮四方 / 终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 点亮理想主义的星光 / 一路上难忘的回忆和收获 / 永远是心中最珍贵的时光 ”这是我此生难忘的时刻,是世上所有美好的代名词。
而如今,我们在二五年诗会的最后,也以极其相像的方式唱了《水调歌头》。台上的人挥着手,台下的人挥着闪光灯……我们一起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们一起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多希望自己可以连同时间一起被冻住,一起留在第三个讲坛年。
不过,我也知道这只是美好的梦,中秋诗会时团圆,也是离别,诗会结束之后,很多人就要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了。
但是,不必伤感,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消长变化,再渺小的浮游亦有生命的春夏秋冬。人终将在一个时刻蓦然回首,终将看见月光再次洒满故乡……
我们终将重逢。
所以,请带上这名为“人文”的理想行走于世间,直到天崩地裂,直到海枯石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