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物。
没想到这篇拖了将近两个月的读后感如今落笔时思绪依旧流畅。除去书本身对我的吸引之外,大概我读它的经历也的确太过惊险。
正赶上初三冲刺,我躲在书房里偷看《红颜遗事》,那种仿佛偷窃一样的刺激和陈丹燕的文字一起深深印象在我脑海中,构成了我对那个时代底色的第一次感受。
没有去参加行走,但抽空翻阅了相关的一些记载。在今天留下的绝大多数史料里,充斥着神化的领袖、失去理性的群众、盲目的信仰和任意加罪的敌人。他们砸烂国家机器,打乱社会秩序,消灭文化遗产,背离一切传统伦理道德,煽动仇恨,崇尚暴力。在这一切之外,还有强大的组织力量,深入到每一个角落,不留空隙……我想起了《1984》,对当时的社会来说,又何尝不存在一个老大哥在时刻注视着每一个人?
但我始终觉得这还不够。我知道我能用很多形容词去描述文革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我不清楚该如何用词组、句子、段落、文章来构成关于它的一部分。前者太易,而后者太难。
于是中考结束后我又重读本书,它便逐渐有了零星的相貌和细节。
上官云珠和姚姚处在无法表达的环境中,我觉得这是他们始终不同于他人的重要原因。这种无法表达,是与大时代无关的,是独特的家庭所导致的。对比张乐平、张小小父女,贺绿汀父女的选择,这或许也是他们看上去显得不那么“刚烈”和“倔强”的原因。
可又恰恰相反,姚姚革命起来是疯狂而不知疲倦的,她迫切的想要洗脱自己“黑五类”子女的污名的,她一步步成为主导者,反过来压着上官云珠的。就像一个已经被长久克制的弹簧一样,一松手便是飞上天……这件事是那么矛盾,让人五味杂陈。对当时的她,对今天的我,“家仇国恨”,都说不清比重。只是潜意识一样的流泻开来。隐隐之中对于时代的不安和恐惧和愤怒,则全在燕凯那爆发出来。
他们恨自己的同时,“狂热”着自己,并无视了自己。
快书末处,姚姚被称为“没有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读到这一句话,我彻底无言。无数次回想起她日记中写道:“我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做了检查,愿意接受教育,改正错误”……那只是书的首尾的几行字,但那是她一生的始与末了。
读这本书两次,我没有哭。因为我简直没法哭,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哭才能表达我的心情。而姚姚在我印象中,三次以雷霆万钧之力恸哭,但我偏偏最心痛的是,她曾晚上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
她和灯灯在一片废墟上苟活,需要一些重压,比如责任,比如道义,比如爱和历史赋予的担当。它们让孤独的生命有了意义。也让创伤无法愈合。
这样的意义,用血写出来的意义,无法忽视,不能忘却,不能逃避,所有人必要和它在一起。
同时,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把历史还给历史学家。历史绝不应该在政治家手里面去操弄,只有超越意识形态的研究,才能把事情讲清楚。文革绝不是波浪式前行,螺旋式上升的一部分,它绝不是必然的挫折和“左”的错误,它绝不是对毛“阶级斗争”的误读。
在这之后,我多希望,那个纽约的老妇人再次谈论到自己的经历的时候,能少落下一滴泪水……